我有比较长时间的病史,其中严重到影响生命的经历主要有两次。
第一次是高中时,当时不知道这是一种病,解决方法:
1. 看书
读了很多书,大大拓宽了姿势面,慢慢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< -这个很重要
当时给我帮助比较大的是:鲁迅,芥川龙之介,茨威格。后两位都自杀了,鲁迅也有过抑郁倾向。抑郁症发作的时候,大概是我最理解鲁迅作品的时候了,尤其是魏连殳这个角色给了我很多启发。
此外我也初步接触了一些哲学家的著作,其中较为典型的是叔本华和尼采。现在回想起来一个高中理科生每天窝在保健室看这种书真是挺中二,我当时无法完全理解他们的著作,但在反复阅读之后,其中的很多思想已经给我造成了深刻影响。
总而言之,这些巨人们给了我很多精神慰藉——并非他们的文字包含多么强的求生欲,而是让我知道:自杀之路并不孤独,自杀是包含哲学含义、可以被进一步分析的。
2. 记笔记
其实写笔记这件事本身并没让我好受多少,但总归是一个可以做的事。因为抑郁的时候别人无法理解,只能自己写写、多理解自己。藉由记录,我强迫自己理性地思考、找出问题所在,而非一味沉湎于抑郁之中。这样虽然写的时候很痛苦,但写完后我就可以翻阅书籍、寻找前人的答案。感谢巨人的肩膀,让我还算差不多地度过了这次危险。
这事的一个副作用是:我开始探讨写作,发掘文艺潜能。第一次写作的结果就让我和某个文学网站签了约,现在想想还是蛮自豪的…但后来病情实在不允许我写下去了,我于是很快放弃了往文学道路发展的打算。
3. 翘课
当时课业是我的主要压力来源,必须要先把它放在一边。老师已经发现我神思恍惚,在多次言语劝说无效之后不敢做出什么使我情绪激动的事,于是放任我成天在医务室躺着…
总结:尽力理性地自我分析,将情感上的抑郁转化为某种可以深入探讨的问题,藉由这种形而上的探讨来强迫自己摆脱抑郁情绪
第一次严重发作的后果:我对一些事情慢慢看开了,对大多人懒得搭理,性格开始变得高冷…
第二次是大学时,当时已经知道这是病了,立刻跑去医院检查。解决方法:
1. 正规治疗
很重要很重要,前面的答主已经提过了。
关于药物:吃药的时候感觉不到它的作用,停药了就会跪得很惨烈。所以千万别擅自停药。
关于住院:一定要遵医嘱去住院!!!!不要抱着侥幸心理和亲朋好友待在一起!!!家人朋友是最亲近的人,但抑郁发作的时候没人会理解。如果和最亲近的人相处却无法互相理解,那种绝望感可以把脆弱的病人直接逼到自杀。
2. 远离压力源
可以去某个很远很远、完全没有熟人的地方。
我发作的时候,先住院一段时间,好转之后不顾家人反对跑去一个没熟人的地方实习。逃避的感觉好爽啊,以至于从工作地回去的时候感觉像被天堂踢出来了,真是满心血泪…在工位上哭得昏天暗地…
3. 找到一个可以自我表达的爱好
对于我来说,因为有了前期的伪文青经验,我在情况稍微好转(有力气打字)的时候就立刻开始写作。内容主要还是关于抑郁时会思考的一些奇怪问题,例如生存意义、抑郁的深层次原因等等的探讨。其中大部分是记录,记录得差不多之后我又将它们整理起来并归纳要点。尽管里面的思考还很稚嫩,但由于足够真实、直接来源于我自己,它们成了我至今仍十分自豪的一件人生财富。
是这个爱好以及它背后的表达欲真正使我摆脱险境。有过病史的人都知道药物价格高、起效慢且副作用大,而呆在医院里真的是件蛮恐怖的事情(对我个人而言)。真正要从生无可恋的状态里走出来,靠的还是自己的努力。
一个典型案例是,在还有力气自杀的时候,我随身带着一个小本本。一次准备自杀的路上我意识到自己要死了,虽然记录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很困难,我还是掏出本子开始详细描述自己的心理活动…不为别的,只是单纯因为这种体验很少有,我本能地感到不该浪费。结果记着记着,我就慢慢打消了自杀的念头。
时间长了,我开始意识到表达欲于我的重要性,并因此重新找到了存在的价值。
4. 接受自我,接受现实
在自我表达过程中,我筛选笔记中的要点,将其上升到对自身现状的思考。抑郁症改变了我的很多观念,尽管它使我痛苦,但我能感到自己变得更加深刻——不论这种深刻是好是坏,它都是独特的体验,对我有着极大价值。
意识到这种独特之后,我找到了生存的意义,开始接受自己是个抑郁症患者、抑郁将成为我人格一部分的现实。我仍然有许多不开心、时常陷入极度焦虑或消沉,但即使在焦虑和消沉时,我的内心也有一部分是喜悦的:如此极端的情绪充实了我的情感体验,能有这种境遇,从某些角度来说真是太幸运了!我越发详细地记录、分析它们,并练习将观察结果融入到小说当中。如今我的练习已初见成效,而我也终于不再为抑郁本身而不安。这是个双赢的结果。
第二次严重发作的后果:据身边的几乎所有朋友反映,我已经高冷得不近人情了。其实真不是高冷,只是懒。每天要花大部分精力对付抑郁,哪还有力气管别人怎样…
另外,在熟悉观察-记录-写作的套路之后,我已经可以基本成功地把自己从身边的一切中剥离开来,以观察者的角度看待我自己和别人。我时常感到自己的心被分成两半,一半沉浸于喜怒哀乐,另一半在冷静地做记录——这使我看清了很多从前疑惑的东西。
我当然没有摆脱抑郁,正相反,周期性发作的时候,我每天总有那么二十几个小时感到生无可恋。但既然一定要戴着抑郁的枷锁生活,不如赋予这种枷锁一个意义。在抑郁之后,尽管痛苦,我也因此学着专注于生活中真正需要在乎的事。
——转自知乎心理学,戎钺的回答。